在救护车上

written by oneman233
2022-04-11

2021年9月28日的凌晨三点五十四分,我在人生中第一次拨通了120,但是却是为自己拨的。

接线员是个女生,专业素养让她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冷静的支撑,我知道如果她泄露出一丁点儿安慰之心的话我将会马上崩溃。

那天我睡下后就开始咳嗽,好不容易睡醒了又咳醒,我怀疑是哮喘,听说这病能要人命,我抓起哮喘吸入剂吸了两三口,仍然没什么好转。我在半睡半醒的梦中则似乎反复说着“救命”这两个字,最后终于觉得还是小命要紧,起来拨通了120。

接线员给我的指令只有一个:带上身份证。

于是我穿好衣服带上身份证,走到宿舍门口,吵醒了熟睡的宿管阿姨,她让我坐下,并且独自走到寒风中帮我看救护车来了没有。最后有两位保安骑着摩托,拉着警笛,把救护车送到了我面前。

后来我给那位阿姨送了一袋水果,她坚决没收,从此以后我每次见到她总要打声招呼。

上了救护车我才发现没戴口罩,男护士给我测了个血压,发现没什么问题,女护士问我去哪家医院,我说近的就好。

上救护车前女护士还给我来了个电话,她说救护车起步是178,不建议学生坐,但是我想着学校正封着校,不叫救护车想来是出不去,于是答应了,后来听阿姨说叫校医院的救护车免费。

到了医院急诊科见我没带口罩,愣是不让我进,也不给我口罩,还把我支去发热门诊。临走前女护士从救护车上给了我一个口罩。

发热门诊有一套流程,核酸胸片以及抽血,给我看病的医生带着口罩,穿着防护服,但他的声音依然沉稳,给我的总结是:“只是过敏性咳嗽”。他给我开了一盒片剂和一瓶药水,让我回去之后好好休息,别想太多,另外我之前买来治哮喘的吸入剂也可以继续用。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左右,我只好从医院徒步走回学校,到达寝室门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,我甚至认真地思考过要不要去吃早饭。

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,我起床后仍然感觉浑身不舒服,起来把床单和被套换了个遍,甚至把床垫也拿去丢了,因为听说螨虫可能造成过敏。好在那时候刚开学不久,学校小卖部仍在销售新的床垫。那天中午我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,但晚上我突然想起医生说的一句话:“冷空气也有可能导致过敏”,于是跟室友们商量了一下,当晚没开空调,就这样,我终于彻底睡去。

也很感谢我的室友,在南京的夏秋之交不开空调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。另外也要感谢那位医生,我后来才知道他给我开的那瓶药水是经典的安慰剂,喝了没什么用,但是会让你觉得至少喝了药——可能他觉得只开一种片剂似乎对病人有些敷衍。

无论如何,我也才感觉到原来人是这么脆弱的生物,快天亮时走在大街上只能感觉到凉风阵阵。而在凌晨的急诊室里,救护车总会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次,妈妈带着孩子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,一对夫妇穿过空荡荡的走廊,药房在挂号处的对面——原来世界上永远有人的地方就是医院,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也会死在医院。